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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骆驼祥子》关于描写祥子的十个片段和虎妞的五个片段 每个片段50字

来源:学生作业帮 编辑:拍题作业网作业帮 分类:综合作业 时间:2024/04/27 18:02:15
《骆驼祥子》关于描写祥子的十个片段和虎妞的五个片段 每个片段50字
请写出哪些是祥子的 哪些是虎妞的
【精彩片段】
 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;二十来的岁,他已经很大很高,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,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——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.看着那高等的车夫,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(注释:①〔杀进腰〕把腰部勒得细一些.)去,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,与直硬的背;扭头看看自己的肩,多么宽,多么威严!杀好了腰,再穿上肥腿的白裤,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,露出那对“出号”的大脚!是的,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;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.
  他没有什么模样,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.头不很大,圆眼,肉鼻子,两条眉很短很粗,头上永远剃得发亮.腮上没有多余的肉,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(注释:②〔一边儿〕即同样的.)粗;脸上永远红扑扑的,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——小时候在树下睡觉,被驴啃了一口.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,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,都那么结实硬棒;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,只要硬棒就好.是的,到城里以后,他还能头朝下,倒着立半天.这样立着,他觉得,他就很像一棵树,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.
  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,坚壮,沉默,而又有生气.他有自己的打算,有些心眼,但不好向别人讲论.在洋车夫里,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,“车口儿”上,小茶馆中,大杂院里,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,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,像民歌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.祥子是乡下人,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;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,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,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.他的事他知道,不喜欢和别人讨论.因为嘴常闲着,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,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.只要他的主意打定,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;假若走不通的话,他能一两天不出一声,咬着牙,好似咬着自己的心!
  他决定去拉车,就拉车去了.赁了辆破车,他先练练腿.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.第二天的生意不错,可是躺了两天,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,再也抬不起来.他忍受着,不管是怎样的疼痛.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,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.非过了这一关,他不能放胆的去跑.
  脚好了之后,他敢跑了.这使他非常的痛快,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:地名他很熟习,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,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.拉车的方法,以他干过的那些推,拉,扛,挑的经验来领会,也不算十分难.况且他有他的主意:多留神,少争胜,大概总不会出了毛病.至于讲价争座,他的嘴慢气盛,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.知道这个短处,他干脆不大到“车口儿”上去;哪里没车,他放在哪里.在这僻静的地点,他可以从容的讲价,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,只说声:“坐上吧,瞧着给!”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,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,人们好像只好信任他,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.即使人们疑心,也只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,大概不认识路,所以讲不出价钱来.以至人们问到:“认识呀?”他就又像装傻,又像耍俏的那么一笑,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.
 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,他把腿溜出来了.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.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资格的证据.那撇着脚,像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,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.那头低得很深,双脚蹭地,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,而颇有跑的表示的,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们.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;胸向内含,度数很深;腿抬得很高;一走一探头;这样,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,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;他们仗着“作派”去维持自己的尊严.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.他的腿长步大,腰里非常的稳,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,步步都有些伸缩,车把不动,使座儿觉到安全,舒服.说站住,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,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,就站住了;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.脊背微俯,双手松松拢住车把,他活动,利落,准确;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,快而没有危险.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,这也得算很名贵的.
  精彩片段 1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;二十来岁,他已经很大很高,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,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——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.看着那高等的车夫,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(注释:①〔杀进腰〕把腰部勒得细一些.)去,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,与直硬的背;扭头看看自己的肩,多么宽,多么威严!杀好了腰,再穿上肥腿的白裤,裤脚用鸡肠子带儿系住,露出那对“出号”的大脚!是的,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;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.
  他没有什么模样,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.头不很大,圆眼,肉鼻子,两条眉很短很粗,头上永远剃得发亮.腮上没有多余的肉,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(注释:②〔一边儿〕即同样的.)粗;脸上永远红扑扑的,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——小时候在树下睡觉,被驴啃了一口.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,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,都那么结实硬棒;他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,只要硬棒就好.是的,到城里以后,他还能头朝下,倒着立半天.这样立着,他觉得,他就很像一棵树,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.
  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,坚壮,沉默,而又有生气.他有自己的打算,有些心眼,但不好向别人讲论.在洋车夫里,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,“车口儿”上,小茶馆中,大杂院里,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,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,像民歌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.祥子是乡下人,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;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,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,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.他的事他知道,不喜欢和别人讨论.因为嘴常闲着,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,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.只要他的主意打定,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;假若走不通的话,他能一两天不出一声,咬着牙,好似咬着自己的心!
  他决定去拉车,就拉车去了.赁了辆破车,他先练练腿.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.第二天的生意不错,可是躺了两天,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,再也抬不起来.他忍受着,不管是怎样的疼痛.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,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.非过了这一关,他不能放胆的去跑.
  脚好了之后,他敢跑了.这使他非常的痛快,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:地名他很熟习,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,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.拉车的方法,以他干过的那些推,拉,扛,挑的经验来领会,也不算十分难.况且他有他的主意:多留神,少争胜,大概总不会出了毛病.至于讲价争座,他的嘴慢气盛,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.知道这个短处,他干脆不大到“车口儿”上去;哪里没车,他放在哪里.在这僻静的地点,他可以从容的讲价,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,只说声:“坐上吧,瞧着给!”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,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,人们好像只好信任他,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.即使人们疑心,也只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,大概不认识路,所以讲不出价钱来.以至人们问到:“认识呀?”他就又像装傻,又像耍俏的那么一笑,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.
 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,他把腿溜出来了.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.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资格的证据.那撇着脚,像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,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.那头低得很深,双脚蹭地,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,而颇有跑的表示的,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们.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;胸向内含,度数很深;腿抬得很高;一走一探头;这样,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,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;他们仗着“作派”去维持自己的尊严.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.他的腿长步大,腰里非常的稳,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,步步都有些伸缩,车把不动,使座儿觉到安全,舒服.说站住,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,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,就站住了;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.脊背微俯,双手松松拢住车把,他活动,利落,准确;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,快而没有危险.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,这也得算很名贵的.
  【点评】这一段人物描写,从装束、体态、身段,到靠力气吃饭的人所引以自豪的体能、体力以及品性人格都写得很精彩,把一个活生生的祥子呈现在我们面前.作者大声地赞美他——他的健壮、朴实、充满生气,让我们与作者一同欣赏这个旧中国的北京人力车夫吧!
  精彩片段 2 外面的黑暗渐渐习惯了,心中似乎停止了活动,他的眼不由的闭上了.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还是已经站住了,心中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波动,似一片波动的黑海,黑暗与心接成一气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.忽然心中一动,象想起一些什么,又似乎是听见了一些声响,说不清;可是又睁开了眼.他确是还往前走呢,忘了刚才是想起什么来,四外也并没有什么动静.心跳了一阵,渐渐又平静下来.他嘱咐自己不要再闭上眼,也不要再乱想;快的到城里是第一件要紧的事.可是心中不想事,眼睛就很容易再闭上,他必须想念着点儿什么,必须醒着.他知道一旦倒下,他可以一气睡三天.想什么呢?他的头有些发晕,身上潮渌渌的难过,头发里发痒,两脚发酸,口中又干又涩.他想不起别的,只想可怜自己.可是,连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详细的想了,他的头是那么虚空昏胀,仿佛刚想起自己,就又把自己忘记了,象将要灭的蜡烛,连自己也不能照明白了似的.再加上四围的黑暗,使他觉得象在一团黑气里浮荡,虽然知道自己还存在着,还往前迈步,可是没有别的东西来证明他准是在哪里走,就很象独自在荒海里浮着那样不敢相信自己.他永远没尝受过这种惊疑不定的难过,与绝对的寂闷.平日,他虽不大喜欢交朋友,可是一个人在日光下,有太阳照着他的四肢,有各样东西呈现在目前,他不至于害怕.现在,他还不害怕,只是不能确定一切,使他受不了.设若骆驼们要是象骡马那样不老实,也许倒能教他打起精神去注意它们,而骆驼偏偏是这么驯顺,驯顺得使他不耐烦;在心神最恍惚的时候,他忽然怀疑骆驼是否还在他的背后,教他吓一跳;他似乎很相信这几个大牲口会轻轻的钻入黑暗的岔路中去,而他一点也不晓得,象拉着块冰那样能渐渐的化尽.
  精彩片段 3(18)五那天,天热得发了狂.太阳刚一出来,地上已象下了火.一些似云非云,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,使人觉得憋气.一点风也没有.祥子在院中看了看那灰红的天,打算去拉晚儿——过下午四点再出去;假若挣不上钱的话,他可以一直拉到天亮:夜间无论怎样也比白天好受一些.
  虎妞催着他出去,怕他在家里碍事,万一小福子拉来个客人呢.“你当在家里就好受哪?屋子里一到晌午连墙都是烫的!”
  他一声没出,喝了瓢凉水,走了出去.
  街上的柳树,象病了似的,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;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,无精打采的低垂着.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,干巴巴的发着些白光.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,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,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,烫着行人的脸.处处干燥,处处烫手,处处憋闷,整个的老城象烧透的砖窑,使人喘不出气.狗爬在地上吐出红舌头,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的大,小贩们不敢吆喝,柏油路化开;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也好象要被晒化.街上异常的清静,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叮叮当当.拉车的人们,明知不活动便没有饭吃,也懒得去张罗买卖:有的把车放在有些阴凉的地方,支起车棚,坐在车上打盹;有的钻进小茶馆去喝茶;有的根本没拉出车来,而来到街上看看,看看有没有出车的可能.那些拉着买卖的,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,也居然甘于丢脸,不敢再跑,只低着头慢慢的走.每一个井台都成了他们的救星,不管刚拉了几步,见井就奔过去;赶不上新汲的水,便和驴马们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气.还有的,因为中了暑,或是发痧,走着走着,一头栽在地上,永不起来.
  连祥子都有些胆怯了!拉着空车走了几步,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,连手背上都流了汗.可是,见了座儿,他还想拉,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.他拉上了个买卖,把车拉起来,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的程度.一跑,便喘不过气来,而且嘴唇发焦,明知心里不渴,也见水就想喝.不跑呢,那毒花花的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.好歹的拉到了地方,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.拿起芭蕉扇搧,没用,风是热的.他已经不知喝了几气凉水,可是又跑到茶馆去.两壶热茶喝下去,他心里安静了些.茶由口中进去,汗马上由身上出来,好象身上已是空膛的,不会再藏储一点水分.他不敢再动了.
  坐了好久,他心中腻烦了.既不敢出去,又没事可作,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.不,他不能服软.他拉车不止一天了,夏天这也不是头一遭,他不能就这么白白的“泡”一天.想出去,可是腿真懒得动,身上非常的软,好象洗澡没洗痛快那样,汗虽出了不少,而心里还不畅快.又坐了会儿,他再也坐不住了,反正坐着也是出汗,不如爽性出去试试.
  一出来,才晓得自己的错误.天上那层灰气已散,不甚憋闷了,可是阳光也更厉害了许多: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,只觉得到处都闪眼,空中,屋顶上,墙壁上,地上,都白亮亮的,白里透着点红;由上至下整个的象一面极大的火镜,每一条光都象火镜的焦点,晒得东西要发火.在这个白光里,每一个颜色都刺目,每一个声响都难听,每一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.街上仿佛已没了人,道路好象忽然加宽了许多,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,白花花的令人害怕.祥子不知怎么是好了,低着头,拉着车,极慢的往前走,没有主意,没有目的,昏昏沉沉的,身上挂着一层粘汗,发着馊臭的味儿.走了会儿,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,好象踩着块湿泥,非常的难过.本来不想再喝水,可是见了井不由的又过去灌了一气,不为解渴,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,由口腔到胃中,忽然凉了一下,身上的毛孔猛的一收缩,打个冷战,非常舒服.喝完,他连连的打嗝,水要往上漾!
  走一会儿,坐一会儿,他始终懒得张罗买卖.一直到了正午,他还觉不出饿来.想去照例的吃点什么,看见食物就要恶心.胃里差不多装满了各样的水,有时候里面会轻轻的响,象骡马似的喝完水肚子里光光光的响动.
  拿冬与夏相比,祥子总以为冬天更可怕.他没想到过夏天这么难受.在城里过了不止一夏了,他不记得这么热过.是天气比往年热呢,还是自己的身体虚呢?这么一想,他忽然的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,心中仿佛凉了一下.自己的身体,是的,自己的身体不行了!他害了怕,可是没办法.他没法赶走虎妞,他将要变成二强子,变成那回遇见的那个高个子,变成小马儿的祖父.祥子完了!
  正在午后一点的时候,他又拉上个买卖.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,又赶上这一夏里最热的一天,可是他决定去跑一趟.他不管太阳下是怎样的热了:假若拉完一趟而并不怎样呢,那就证明自己的身子并没坏;设若拉不下来这个买卖呢,那还有什么可说的,一个跟头栽死在那发着火的地上也好!
  刚走了几步,他觉到一点凉风,就象在极热的屋里由门缝进来一点凉气似的.他不敢相信自己;看看路旁的柳枝,的确是微微的动了两下.街上突然加多了人,铺户中的人争着往外跑,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,四下里找:“有了凉风!有了凉风!凉风下来了!”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.路旁的柳树忽然变成了天使似的,传达着上天的消息:“柳条儿动了!老天爷,多赏点凉风吧!”
  还是热,心里可镇定多了.凉风,即使是一点点,给了人们许多希望.几阵凉风过去,阳光不那么强了,一阵亮,一阵稍暗,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的.风忽然大起来,那半天没有动作的柳条象猛的得到什么可喜的事,飘洒的摇摆,枝条都象长出一截儿来.一阵风过去,天暗起来,灰尘全飞到半空.尘土落下一些,北面的天边见了墨似的乌云.祥子身上没了汗,向北边看了一眼,把车停住,上了雨布,他晓得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,不容工夫的.
  刚上好了雨布,又是一阵风,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.地上的热气与凉风搀合起来,夹杂着腥臊的干土,似凉又热;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,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,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,一切都惊慌失措.车夫急着上雨布,铺户忙着收幌子,小贩们慌手忙脚的收拾摊子,行路的加紧往前奔.又一阵风.风过去,街上的幌子,小摊,与行人,仿佛都被风卷了走,全不见了,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.
  云还没铺满了天,地上已经很黑,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了似的.风带着雨星,象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,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.北边远处一个红闪,象把黑云掀开一块,露出一大片血似的.风小了,可是利飕有劲,使人颤抖.一阵这样的风过去,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,连柳树都惊疑不定的等着点什么.又一个闪,正在头上,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,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,土里微带着雨气.大雨点砸在祥子的背上几个,他哆嗦了两下.雨点停了,黑云铺匀了满天.又一阵风,比以前的更厉害,柳枝横着飞,尘土往四下里走,雨道往下落;风,土,雨,混在一处,联成一片,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,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,辨不清哪是树,哪是地,哪是云,四面八方全乱,全响,全迷糊.风过去了,只剩下直的雨道,扯天扯地的垂落,看不清一条条的,只是那么一片,一阵,地上射起了无数的箭头,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.几分钟,天地已分不开,空中的河往下落,地上的河横流,成了一个灰暗昏黄,有时又白亮亮的,一个水世界.
  祥子的衣服早已湿透,全身没有一点干松地方;隔着草帽,他的头发已经全湿.地上的水过了脚面,已经很难迈步;上面的雨直砸着他的头与背,横扫着他的脸,裹着他的裆.他不能抬头,不能睁眼,不能呼吸,不能迈步.他象要立定在水中,不知道哪是路,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么,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.他什么也不知道了,只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,耳旁有一片雨声.他要把车放下,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.想跑,水裹住他的腿.他就那么半死半活的,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曳.坐车的仿佛死在了车上,一声不出的任着车夫在水里挣命.
  雨小了些,祥子微微直了直脊背,吐出一口气:“先生,避避再走吧!”
  “快走!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回事?”坐车的跺着脚喊.
  祥子真想硬把车放下,去找个地方避一避.可是,看看身上,已经全往下流水,他知道一站住就会哆嗦成一团.他咬上了牙,郯着水不管高低深浅的跑起来.刚跑出不远,天黑了一阵,紧跟着一亮,雨又迷住他的眼.
  拉到了,坐车的连一个铜板也没多给.祥子没说什么,他已顾不过命来.
  雨住一会儿,又下一阵儿,比以前小了许多.祥子一气跑回了家.抱着火,烤了一阵,他哆嗦得象风雨中的树叶.虎妞给他冲了碗姜糖水,他傻子似的抱着碗一气喝完.喝完,他钻了被窝,什么也不知道了,似睡非睡的,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.
  到四点多钟,黑云开始显出疲乏来,绵软无力的打着不甚红的闪.一会儿,西边的云裂开,黑的云峰镶上金黄的边,一些白气在云下奔走;闪都到南边去,曳着几声不甚响亮的雷.又待了一会儿,西边的云缝露出来阳光,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.东边天上挂着一双七色的虹,两头插在黑云里,桥背顶着一块青天.虹不久消散了,天上已没有一块黑云,洗过了的蓝空与洗过了的一切,象由黑暗里刚生出一个新的,清凉的,美丽的世界.连大杂院里的水坑上也来了几个各色的蜻蜓.
  描写虎妞片段:
  “不喝就滚出去;好心好意,不领情是怎着?你个傻骆驼!辣不死你!连我还能喝四两
  呢.不信,你看看!”她把酒盅端起来,灌了多半盅,一闭眼,哈了一声.举着盅儿:“你喝!要不我揪耳朵灌你!”
  她的脸是离他那么近,她的衣裳是那么干净光滑,她的唇是那么红,都使他觉到一种新
  的刺激.她还是那么老丑,可是比往常添加了一些活力,好似她忽然变成另一个人,还是她,但多了一些什么.
  她今天也异样,不知是电灯照的,还是擦了粉,脸上比平日白了许多;脸上白了些,就掩去好多她的凶相.嘴唇上的确是抹着点胭脂,使虎妞带出些媚气;祥子看到这里,觉得非常的奇怪,心中更加慌乱,因为平日没拿她当过女人看待,骤然看到这红唇,心中忽然感到点不好意思.她上身穿着件浅绿的绸子小夹袄,下面一条青洋绉肥腿的单裤.绿袄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丝光,因为短小,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,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.下面的肥黑裤被小风吹得微动,象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,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,而与黑夜联成一气.祥子不敢再看了,茫然的低下头去,心中还存着个小小的带光的绿袄.虎姑娘一向,他晓得,不这样打扮.以刘家的财力说,她满可以天天穿着绸缎,可是终日与车夫们打交待,她总是布衣布裤,即使有些花色,在布上也就不惹眼.祥子好似看见一个非常新异的东西,既熟识,又新异,所以心中有点发乱.
  虎妞脸上的神情很复杂:眼中带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儿;嘴可是张着点,露出点儿冷笑;鼻子纵起些纹缕,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;眉棱棱着,在一脸的怪粉上显出妖媚而霸道.看见祥子出来,她的嘴唇撇了几撇,脸上的各种神情一时找不到个适当的归束.她咽了口吐沫,把复杂的神气与情感似乎镇压下去,拿出点由刘四爷得来的外场劲儿,半恼半笑,假装不甚在乎的样子打了句哈哈:“你可倒好!肉包子打狗,一去不回头啊!”她的嗓门很高,和平日在车厂与车夫们吵嘴时一样.说出这两句来,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,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种羞愧与下贱,她咬上了嘴唇.
  虎妞有了孕,这回是真的.祥子清早就出去,她总得到八九点钟才起来;怀孕不宜多运动是传统的错谬信仰,虎妞既相信这个,而且要借此表示出一些身分:大家都得早早的起来操作,唯有她可以安闲自在的爱躺到什么时候就躺到什么时候.到了晚上,她拿着个小板凳到街门外有风的地方去坐着,直到院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才进来,她不屑于和大家闲谈.
  虎妞的“月子”①是转过年二月初的.自从一入冬,她的怀已显了形,而且爱故意的往外腆着,好显出自己的重要.看着自己的肚子,她简直连炕也懒得下.作菜作饭全托付给了小福子,自然那些剩汤腊水的就得教小福子拿去给弟弟们吃.这个,就费了许多.饭菜而外,她还得吃零食,肚子越显形,她就觉得越须多吃好东西;不能亏着嘴.她不但随时的买零七八碎的,而且嘱咐祥子每天给她带回点儿来.